楊錦繡拎酒到了客廳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，眼睛盯著門，心裏已猜出八九分。

溫柔的敲門聲。

米爾德回來了，身邊站著蕭乾，腳邊一個大紙箱。她在朝媽媽擠眼睛，楊錦繡卻顧不上分析她的眼色，怔了怔。她本以為只有米爾德一人回來。

楊錦繡很快端正了儀表，瞥了米爾德一眼，“快讓人家進來吧。”

“阿姨過年好。”

蕭乾說完，彎腰將腳邊的一箱子年貨搬進了屋，然後與米爾德並肩站在門口，一人害羞，另一人好像更害羞。

楊錦繡也有些不自在，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拜訪，她一點準備都沒有。她那麽好面子的人，至少該好好地修飾一下才對。因為不自信，就處處不自在，這樣一來，她倒顯得比兩個年輕人更緊張，只是表面的鎮定罷了。

米爾德順手關上門。

“媽，這是蕭乾。蕭何的蕭，乾隆的乾。”米爾德這會兒淡定了，“我男朋友。”

“哈？”楊錦繡故作驚訝，就好像她之前一點也沒猜測，以為眼前的人是外賣小哥一樣，“有男朋友了也不告訴媽媽？”

這時甄真出現在廚房門口，手裏的鏟子還未來得及放下，她倚著門，看著客廳裏的合家歡，對楊錦繡說，“對於今天的事，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。”說完轉身回廚房去了。

“對不起，阿姨，我沒打招呼就來了。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們……”

“不打擾。快過來坐吧！”楊錦繡領著蕭乾到沙發上坐下，“你能來給我們拜年，我高興還來不及呢！外面冷吧？你先坐著，我幫你倒杯熱的。”

不等蕭乾客氣，楊錦繡已向廚房走去。她用電熱壺燒上水，轉身去了衛生間，關上門。客廳裏一些輕微的聲響偶爾能飄進楊錦繡的耳朵。她一邊整理頭發，一邊想：這個男孩子看著不錯，清清爽爽的，氣質還很好，那談吐舉止，家庭看著也不會差。不過……楊錦繡笑笑，凡事不能看表面。看樣子，他們是剛談沒多久。也不一定，米爾德在談戀愛上向來不是那麽熱情，也許認識不短時間了，只是沒告訴我。這孩子，我又不是那種不開明的家長，還不和我交心……

一番豐富的內心活動之後，楊錦繡找出半截眉筆，將眉梢脫落的眉毛補全了，補得不多，不露痕跡。她往臉上抹了點護膚霜，看起來肌膚更水嫩一點。塗了一點點口紅，又用手指肚子抹去一些，看著更自然。她想著要給女兒長臉面，可又不能像刻意打扮過。她對著鏡子理了理衣服，把頭發絲拔過來拔過去，拔成最滿意的樣子，這才隨手按了一下馬桶的按紐，馬桶發出如獅吼般的排水聲。

客廳裏，蕭乾和米爾德並排在沙發上坐著。

米爾德問：“緊張嗎？”

蕭乾點點頭，“緊張。”

米爾德便抓住他的手，“沒事，我媽很有分寸的，不會對你嚴加拷問。”隨後又偷偷地在他耳旁低語，“等你走了她會拷問我。”

“阿姨真的好有氣質。”

“是吧？”米爾德喜歡別人誇媽媽漂亮，“她可愛臭美了，這會兒肯定是借著給你倒水的機會整理儀容儀表去了。說起來，我這麽邋遢地見你還是第一次。”

“我倒覺得你穿居家的衣服很好看……”

“情人眼裏無醜婦。”

甄真開始一盤盤往餐桌上端菜，轉眼間，一切已準備就緒。

楊錦繡再次出現時果然更神彩奕奕的，一點輕微的修飾就變得很不一樣。她手裏端著一個漂亮的咖啡杯，裏面裝的卻是菊花茶。她將杯子放在蕭乾面前，“先喝點降火的，一會兒我們一起吃個年夜飯。”

“謝謝阿姨。不過，我只能坐一會兒，爸媽也等著我回去吃飯呢！”

米爾德指著門口那個大箱子對媽媽說，“他主要是給我們送些東西過來。媽，有你喜歡的紅酒、花茶、燕窩，還有巧克力、肉脯什麽的……”

“謝謝你了，小蕭，太客氣了。”楊錦繡的稱呼中規中矩，並取笑米爾德，“人家是來看你的，傻姑娘！”她眼睛落在米爾德和蕭乾緊緊抓著的手上，心照不宣地微笑著，“小蕭的爸爸媽媽也在上海過年嗎？”

“他就是上海人。”米爾德幫著解釋。她認為媽媽問得很是高明。

“哦，那挺好的，不用一到過年就跑來跑去的，趕春運多辛苦啊！”楊錦繡做恍然大悟狀，“你和米爾德是同學嗎？”

米爾德覺得這個問題也很高明。

“不是。我比她大三歲呢！”蕭乾說：“我們是通過工作認識的，米爾德為我寫文案……”

“他是我半個老板。”米爾德直截了當。

“哦，是這樣……”

甄真把飯菜都準備就緒，走到眾人面前，心懷委屈，“沒有人介紹一下我這位大廚嗎？還有，飯已經好了，要不要去餐桌上坐？”

“哦哦，是我的錯。”米爾德終於離開了蕭乾，走到甄真身邊，摟過她的肩膀，“老蕭，這是我從前的室友，甄真。甄真，這是我男朋友，蕭乾……”她朝甄真擠擠眼睛，“就是，那個蕭乾。”

蕭乾起身，“你好。”

“你好。”甄真朝他爽朗一笑，“聽米爾德說你廚藝也不錯，要不要過來嘗嘗我做的？”

她這一邀請不要緊，一說，反而提醒蕭乾必須馬上回去了。他出來的時候談夙琴就不太高興，大過年的亂跑啥？她既擔心兒子的開車水平，又不知他到底要幹什麽去，心存疑竇。但蕭乾堅持要走，她便沒攔著。

蕭乾道歉道：“今天不行，下次我們可以來個廚藝趴，怎麽樣？”轉身又向楊錦繡告辭，“阿姨，我得走了。祝你們，春節快樂！”

“我送送他。”

米爾德跟蕭乾下了樓，心裏還是十分擔心他路上的安全，堅持要開車送他回去，自己再打車回來，被蕭乾拒絕了。

“阿姨和你朋友還在上面等著呢，快上去吃飯，乖！”蕭乾輕輕地摟了摟她，“放心，我的‘心魔’早沒了。而且你住的地方離我家開車不到20分鐘，除夕路上車又少，沒事的哈。”

“畢竟你剛拿到駕照嘛！”米爾德還是不放心。

“沒事。”蕭乾寬慰了她，忽地又嚴肅了起來，“也不知道阿姨對我是不是滿意，我才該擔心呢！還有，你那個朋友比男生都帥，真是讓人有壓力……”

“噗……”米爾德忍俊不禁，捶了他一拳，“車一停好就給我信息，記得啊！你開車時我就不煩你了。”

“記得。”

“春節快樂！”

蕭乾摸摸她的頭發，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，“春節快樂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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